驴子决定走的时候我没有过多的挽留，陪他收拾了一早上的东西，最后他只
带走了一个红色的登山包，包里塞了衣服鞋子和十多本画册，沉甸甸的，他的行
程也许会因此而更加沉重。他留下了更多的东西，两年来的所有画作和几次美展
的获奖证书一样也没有拿走，还有陪他渡过无数个夜晚的军绿色铺盖就杂乱无章
的躺在我的上床。
天很蓝，远处的山却在薄雾笼罩下朦胧，似乎山里隐藏着秘密。蜻蜓在我们
头顶上优雅的飞过，树上的麻雀在叫，抬头看见它们正在搭建一个鸟窝。班车在
我们抽完了一根烟后携带些红土的灰尘停在路边，我把裤包里刚买的一包好烟悄
悄放进他的口袋里，车子发动又吹起一团灰尘，灰尘渐渐散去，他从车窗里探出
头摇着手里的烟大喊，你记得告诉阿花，如果你们要来找我就在ＱＱ上给我留言。
我使劲点头，车子在远处山头弯曲的公路的薄雾里消失不见。
我雇了一量三轮车，把他留下的东西都载上了。司机是个本地人，看我的东
西太多，要我加价，几翻讨价还价后他答应直接把我送到滓村。半路上下起了大
雨，前后都没有一户人家，只有大片的松树林，我们躲在路边一棵枝叶繁茂的栗
树下，红泥土的腥味混着松油的香味在潮湿的空气里四处散开来。
司机用方言问我，车上弄个多的画儿是你画儿滴？我笑着递给他一根烟，我
没画得那个多好的。把我们这个地方画儿得弄个好瞧啊。在我们聊天时天就像被
捅破了一般，雨越下越大，没有丁点想停的意思。我担心那些画被树叶间滴下的
雨水淋湿，司机好心的把工具箱里一块崭新的塑料薄膜盖在上面，说要是被淋坏
了腻可惜了。然后我和司机两个人也躲在里面，看着外面豆大的雨滴洗刷着这片
土地。
雨下了两个多小时才停，路面上的红水向着两边的草地流逝，一些白色的野
花被它们吞没，大片的松树则显得无比苍翠，路面泥泞得找不到地方踏脚，司机
和我的鞋子都湿透了，还好车子上的画安然无恙。
我们继续出发，时间不早了司机把车速加快，颠簸得厉害，太阳悄悄的从云
层里露出来，然后一道彩虹就驾在前面的两座山腰上，滓村正好在彩虹的下面，
零星的灰色瓦片的房屋被太阳蒸发浑囤着水气缭绕，好象一座与世隔绝的山庄。
村口有一棵古老的栗树，树干粗状弯曲，包裹着板栗的壳子裂开来着，褐色
饱满的栗子落了一地都是，掉了些许毛的土黄色土狗在地上舔食着，看见我们的
三轮车跟在屁股后面狂吠。
司机帮我把东西卸下来并留了电话给我，让我回去的时候打电话给他来接我。
和司机挥手道别后我竟然忘记了方向，找不到阿花的花。每一户人家都是土呸垒
成的房子，木制陈旧的大门，门上贴着褪尽了颜色的而辨认不清的门神图案。我
在村子里乱窜，像个迷路的孩子，身后不时袭来狗的叫声，村民们质朴木讷的看
着我这个外来人。
在一口井边我看见了阿花的身影，她纤瘦的身躯挡着两桶井水，摇摆得厉害，
淋得一地都是，我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她时不时的用衣秀摸去额头上的汗珠，
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扬。到家开门的时候她发现了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她驴子走了。我把驴子的那些画一副副铺开，画面
上的阿花羞涩而美丽得像刚出水的芙蓉，滓村口的老栗树和树下的黄狗安逸得像
存在了千年之久，红土灰瓦的房屋和蹲在门口抽烟的老汗慈祥，那一片一片的红
和满山的绿让我终于落泪了。阿花惊慌失措的问我怎么了怎么了，我说驴子走了，
去云的更南方去了。
【三皮】
[ 本帖最后由 RachCooL 于 2008-8-11 00:1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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